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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默,中国当代新禅宗诗派的创始人,代表诗人。《佛教文化》,《禅露》、《禅》、《诗歌月刊》、《诗选刊》、《诗潮》以及美国《新大陆》、《TALISMAN》(英语诗刊)等杂志都介绍过他的诗文。现居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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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雷默的诗始于侯马的推荐,是在一张报纸上,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作品,没想到他遁入了自由的互联网世界。 ——桑克《互联网时代的中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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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诗歌研究》推出了一位重要诗人:雷默 ——阿翔《九十年代主要民刊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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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默倡导“新禅诗”已有二十年了,这令他不可能成为诗坛主流,他的价值在于面对这个不纯的时代,最终写出了开放的纯诗:本诗多有现实的质感和艺术性。 ——伊沙《新世纪诗典》第三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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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默的诗歌风格简静,境界高远。诗歌形式大多短小,语言从容,语气淡定,没有深奥与玄秘,禅味自然,读后特别能深入人心。——宫白云《对自然与人类境遇的忧患与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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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默把古老禅理融入时代意识表现于汉语白话文新诗,使得已有千年根系的禅诗萌发出新的形态和生命力。雷默的禅诗是真正的现代禅诗。 ——呼岩鸾《古代和现代,佛诗和禅诗:以舍利和雷默为例

节选自《古代和现代,佛诗和禅诗:以舍利和雷默为例》

作者:呼岩鸾

刊于《江苏文艺评论》2015年春季号

禅在浮躁喧哗唯物质但缺乏基质的时代,是一个标新立异以求出彩的人们奋力奔赴拥抱的时髦流行符号。打起禅旗即为禅,艺术市场上有了禅书法,禅绘画,禅意音乐。禅诗更是一个大篮子,什么诗都能装在里面成了禅诗。不到百年前的湖畔派、新月派、象征派的诗也是禅诗,古代任首一山水田园诗是禅诗,玄言诗理趣诗更是禅诗。当代的一些哲理诗,无理可喻的朦胧诗,任何怪里怪气的诗也是禅诗。什么样的诗人都可以是禅诗诗人,孔孚是禅诗诗人,洛夫、北岛是现代禅诗的开创者。禅诗研究社团也办了好几个。这匆忙紊乱的情形令人想起了明万历年间夏树芳所著《法喜志》,给有禅宗言行者凡二百零八人作传,竟把西汉俳优东方朔也列入其中。其实佛教未传入中土,禅宗亦未创立。禅诗多多,多数禅诗不是真禅诗,“终日说事,未曾道着一字;终日着衣,未曾挂着一丝”(云门丈偃禅师)。儒家也有灵思,道家也有玄感,但俱非禅宗妙悟,说儒道灵思玄感离开释家的诗都不是禅诗。禅师诗人多多,多数禅诗诗人对佛祖西来意都不曾“只向一毫头上,识得根源去”(水潦禅师),看不出佛祖西来意是“庭前柏树子”(双谂禅师)。这等人只是把禅当作一种诗歌资源或工具来写写诗而已,与真正的禅绝无因缘,对佛也没有感情。倒是有一位粥饭居士刘川,在诗三界中把自己的诗称为“打狗棒”,写出了很多真正的现代禅诗,在流光溢彩的时代禅趣中,说着社会旯旮的普世禅理。
曾经真诚向禅写过禅诗的诗人,后来都离去了。文字庵门上挂着禅诗牌号坚持写作禅诗绝不懈怠的诗人中,雷默是最杰出的一位。他是中国现代禅诗的标识性诗人,出版有禅诗集《新禅诗:东壁打西壁》。
雷默自觉地把现代禅诗定名为“新”禅诗,但他更自觉地把新禅诗扎根于《心经》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和《金刚经》的“一切法皆是佛法”这些般若的深处,再把自己独得的般若之秘校正于禅宗祖经《坛经》中慧能《真假动静偈》的明亮五眼,以此智谛禅定于尘世,专注一境,静虑分别,认领慧能不立文字,精通语言的禅宗看门功夫;而能以比棒喝更胜一筹的顿悟,把微尘放大成世界,把世界缩小成微尘,揭示我们脚下这个时代的真假。雷默新禅诗的气质,充溢着禅宗的禅风——北宗渐悟的曲径通幽,南宗顿悟或峻急或冷峭或刚毅或柔和的肌理。雷默的禅诗诗人身份,是颇类于《维摩诘经》中唯摩诘居士“辩才无碍,游戏神通”,“一心禅寂,摄诸乱意”的在家佛弟子大方聪慧作派的。因此,雷默新禅诗的源头,是在禅宗本经《坛经》,而《五灯会元》所记唐宋著名禅师的诗作和语录,则给了他诗写的继承传和启迪人心的责任心。美国现代禅诗实际上提供给他的,则只是中国本土禅宗伦理与禅宗美学亦能在全世界发扬光大的强烈自信。古代诗人诗禅的禅诗在前,雷默把古老禅理融入时代意识表现于汉语白话文新诗,使得已有千年根系的禅诗萌发出新的形态和生命力。
举雷默三首著名的禅诗为例简析,看看中国现代禅诗的一般样态与高度。

在浦口普济寺2

青菜在阳光下
悄悄生长,仿佛还是
昨日,一样的大小

烧香者将汽车
停在菜园里,他们哪里明白
青菜啊,已经坐化成佛

给佛烧香者并不懂佛。香火旁边,懂佛的人沉思默想,看见了真佛。生长中的青菜,入眼不见其长,正是《坛经》中身具佛眼的慧能所作短偈的本意:“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青菜化作菩提,怎么长的?“结跏趺坐,正是坐禅人坐法”(《大智度论》卷七);青菜结跏趺坐,“跏趺而化”,化为佛了。青菜化佛的禅理,烧香人不明白,只是大不敬地把汽车停在已有佛身的青菜园里。佛教一般认为,有情众生才具佛性;天台宗湛然据《大乘起信录》著《金刚碑》,提出“无情有性”,认为草木墙壁瓦石等无情万物也有佛性,禅宗数派亦持此说;青菜化佛不违禅义。被现代技术物质摧残的庄严佛尊,由诗歌恢复了不坏不灭的金刚之性,“青菜”一喻是无比美妙的禅喻。

统 治

花朵统治春天
月光统治了故乡
学者统治了思想
钻研者统治了课堂
小和尚想做一只蚂蚁
自己统治自己

诗中的小和尚,我们可以把它想象成明代一个十七岁出家的少年,后来成了明代四大高僧之一。他就是紫柏真可。紫柏有“春花之喻”:“禅如春也,文字则花也;春在于花,全花是春;花在于春,全春是花”。花朵就是这样不牢固地统治着春天,全赖于文字禅那之力。但欲求全,必须二者相融和谐。月光虚拟的故乡不是真的,所有故乡都在记忆的奴役中,等待太阳拯救。学者和钻研者的僵死教条统治了思想和思想的新生与流布;小和尚绝不服从这种夺命的统治,他宁愿渺小下去做一只卑微的蚂蚁,自己做自己的统治者。紫柏思想成熟后主张儒释道三教一致,果真自己统治了自己。这首禅诗发扬了禅宗洪州禅的禅学主张,不受统治性主流教条的束缚,“纵任心性”,“触类是道”,以自己的鲜花开放出自己的全花全春的春天。

黄 昏

太阳像火车划过扬州城
金色的羽毛落在运河里
田野收藏了城郊的喧哗
月光,一群银河里的兔子

前三句写扬州城黄昏景致,非常别样新鲜,禅意在虚实缥缈中结胎,成形于最后一句的月光在银河里幻化出的兔子身上,这些兔子有角吗?佛祖在《楞伽经·集一切法品第二之二》中,以兔子无角为喻论说事物的分别正因(其他佛经禅书中多有兔角之喻)。黄昏夜晚,天上地下,阳光月光,运河银河;时间和空间的迅疾转换存灭,就像兔子有角或无角那样无须明证,何况人间万物万事——这是一种至深至广的禅意。
雷默的禅诗是真正的现代禅诗。像一花一蚁那样短小,但一花一世界,一蚁一人生。从佛教诸经和禅宗《坛经》那里流出源头,翻腾着历代诗人诗禅的禅诗激起轻浪碎波,雷默的禅诗流到当下时代的河床,映出现实依稀的影子。